梁朝偉現已年過60,但他稱自己仍處于人生半山腰,未來,還要向山頂繼續出發。
最近,在威尼斯電影節上,梁朝偉留下了令人難忘的一幕:
從導演李安手中接過終身成就獎的獎杯時,他先是瞪圓了眼睛,調皮地吐舌,表情十分滑稽。
隨后他又因激動而落淚,用兩只手輕拭淚珠,毫不介意地展露著脆弱的一面。
61歲的他,依舊如同孩童,簡單而純粹。
正是得益于這種表里如一的天性,他向來更易進入到角色的內心世界,并塑造出了多個經典的熒幕人物,受到全球影迷的喜愛。
如今,幾乎人人都稱贊他是「華人演員之光」,卻未必知道私底下的他,內向怕生,沉默寡言。
在紀錄片《人生半山腰》中,他自曝這20年來,除了回國拍戲,基本都在日本獨自生活。
為此他與妻子劉嘉玲時常分居兩地,至今無兒無女。
但他坦言,這才是自己想要過的生活。
1962年6月,梁朝偉出生于中國香港,但自打他記事以來,這個家就從未給他帶來過多少溫暖。
他的父親酗酒好賭,不務正業,每天回家只是為了向母親伸手要錢,母親要是不給,兩人就會爆發激烈地爭吵。
年幼的梁朝偉便只能縮在墻角偷偷地哭,在寒冷的冬天,能聞到窗戶鐵銹的味道。
爭吵過后,父親都會拋下他們母子,一走了之,看著他那遠去的背影,向來開朗樂觀的少年也漸漸變得不安敏感,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
在10歲那年,母親終于決定結束婚姻,帶著他和妹妹到舅舅家生活。
但悲慘的童年已造就了他的性格底色,隨著心中的壓抑情緒變多,少年梁朝偉也愈發地孤僻寡言。
在學校里,他會因為離異的家庭背景而深感自卑,總是獨來獨往;在舅舅家中,他又因為寄人籬下,不得不學會察言觀色。
15歲時,梁朝偉因經濟困難而被迫輟學,開始四處打工。
他在雜貨店里當過報童、會計、勤雜工,后又去賣空調、冰箱等家用電器。
因為不善言辭,梁朝偉的銷售工作做得并不是特別出色,但迫于生計,他只能逼著自己以笑面迎人。
這時候,他認識了一位叫周星馳的朋友。
不同于毫無夢想的他,周星馳一心想要擠進電影圈,不僅整日為他講述自己的導演夢,還會拉著他一起自編自演,兩個志趣相投的年輕人經常玩得不亦樂乎。
恰逢TVB的藝員培訓班正在招生,周星馳便興沖沖地拿著表格來找梁朝偉,想要與他一起報名。
可梁朝偉心中的自卑情緒在作祟,下意識就拒絕了周星馳的好意,后退一步說:「我就不去了,祝你成功吧。」
周星馳卻感到非常不解,梁朝偉平時和他聊得那麼興奮,又怎能輕易放棄這個機會呢?
他努力說服梁朝偉報名,在他的生拉硬拽之下,梁朝偉心一軟,就把這事兒答應了。
不過在面對上百人的報名隊伍時,梁朝偉又開始打退堂鼓,最后因為舍不得10塊錢的報名費,只得硬著頭皮繼續。
誰料到,「陪跑」的他竟一路順利地考上了培訓班,而信心滿滿的周星馳卻落榜了。
此時, 這位敏感內向的青年,只為自己找到一份新工作而興奮;但在不久的未來,他即將成為華人演員史上最難以翻越的一座「高山」。
1984年,剛出道的梁朝偉就飾演了《鹿鼎記》中的韋小寶,從而被廣大觀眾所熟知。
隨后他在諸多作品中,更展現了自己寬廣的戲路——既駕馭得了無厘頭喜劇,又演得了香港經典的警匪片。
但成為梁朝偉演藝事業第一個轉折點的,還是導演侯孝賢所拍攝的《悲情城市》。
在電影中,梁朝偉所演的角色是一位聾啞人,沒有任何台詞。
這對許多年輕演員來說,都是極大的挑戰,他卻憑借著深刻的眼神和細微的表情,訴說了小人物被時代洪流所裹挾著的辛酸和無奈。
梁朝偉的演技不僅由此上升到了另一個高度,也讓許多導演為之而著迷。
即便他不發一言,光靠著那雙深邃迷人的眼睛,似乎都能講完整個故事。
梁朝偉也意識到,自己可以在戲中發泄所有壓抑的情緒,而這些曾經困擾他的心思,都被他演繹成了一個又一個的經典角色。
在手握兩個香港電影金像獎的獎杯以后,他參演了王家衛導演的電影《阿飛正傳》。
那時梁朝偉已經對自己的演技有些自信了,卻在片場被王家衛罵「演技最差」,同樣的一段台詞,他足足念了27遍。
梁朝偉陷入了深深地懷疑之中,心想自己的演技真的如此不堪嗎?為此還在家里連續哭了好幾天。
但哭過以后,他又重新思考自己的不足。
他固然擁有極高的天賦,但如果不能把每個細節都做到盡善盡美,演技也無法更上一層樓。
想明白以后,梁朝偉對待拍戲的態度便更嚴謹了,他虛心采納導演的建議,在沒戲拍時也會站在旁邊觀察別人。
此事也對梁朝偉的演藝生涯產生極大影響,無論日后取得了多少成就,他在演戲上也從未對自己有過一絲的放松。
在拍《悲情城市》時,梁朝偉讀了十多本相關歷史背景的書籍,還親自拜訪了角色背后的原型人物;
在拍《英雄》時,他的腳踝韌帶撕裂了三條,仍帶傷拍完了水上的打戲;
在拍《一代宗師》時,他每天都要練習3小時的詠春拳,一練就是三年……
他很少講述自己的努力,只是謙虛地認為,自己不過是「比較認真」,可片場的所有人,都對他的敬業精神贊賞有加。
《尚氣》的導演曾評價:「他永遠是片場的第一人,他隨時準備為電影做任何事情。」
與他合作過《赤壁》的演員林志玲也說,梁朝偉沒戲拍時也會坐在片場里等,當時天氣很冷,但他在外頭一等就是兩小時,絲毫沒有大明星的架子。
當天賦和努力結合起來時,自然能澆灌出最甜美的果實。
出道40年,梁朝偉參演過上百部影視作品,《花樣年華》、《無間道》、《色·戒》……全都是經典高分之作。
其中的三部主演電影,曾先后獲得威尼斯金獅獎;
奧斯卡頒獎禮致敬5部華語電影,梁朝偉獨占三部,作品厚度堪稱華語影史第一。
在個人獎項方面,媒體戲稱他是「拿獎拿到手軟」。
在香港,他5次當選金像影帝;在台灣,他3次成為金馬影帝;在戛納,他是僅有的兩名華人影帝之一。
除此之外,還有數不清的多項成就:國家一級演員、美國CNN評選「亞洲影史25位最偉大的演員」之一、獲得威尼斯終身成就獎的首位華人演員……
李安稱他是「所有導演的夢想」,章子怡夸他是「演員中無法跨越的高山」,同時,他還是在全球具有最廣泛影響力的華人演員之一。
在諸多光環加身的背后,梁朝偉的私生活卻十分簡單低調,甚至稱得上冷清。
近20年來,他一直在日本獨居,每日滑雪、沖浪、看書或者彈琴。
因為不愿意和任何人交流,他至今不會一句日語。
粉絲在日本偶遇他時,發現他正一個人對著墻壁默默吃面。
在香港看電影時,他一般會選擇早上十點多的那場,還把周圍的六個座位都買下,省得別人打擾他。
別人笑他是個「社恐」,但本人卻享受著這種孤獨,不為外物所累,也不內耗情緒。
他就像水一樣無聲無息地融入大自然,等到表演欲再度升起時,才把自己分裝進各色各樣的容器里,成就人間百態。
如今人們提起梁朝偉與他的愛人劉嘉玲時,都稱他們是一對模范夫妻。
但在一開始,他倆的愛情卻不被大眾所看好。
1988年,梁朝偉與劉嘉玲合作排練一部舞台劇,很快便因戲生情,共墜愛河。
可那時的香港娛樂圈卻瞧不起從大陸來的劉嘉玲,不少港媒就開始「唱衰」,稱他倆肯定走不長遠。
梁朝偉當然也知道,劉嘉玲和他的性格簡直就像兩個極端:
劉嘉玲喜歡熱鬧,打麻將,和人社交;梁朝偉則喜歡安靜,做運動,獨自思考。
為此兩人磨合了很長一段時間,與此同時,殘酷的現實也時常考驗著他們。
1990年,正在拍戲的梁朝偉忽然收到了女友被綁架的消息,當場決定辭演,前往失蹤地點找人。
後來劉嘉玲被綁匪送了回來,整個人都失魂落魄的,梁朝偉便推掉所有工作,陪伴著她,才讓她得以走出陰影。
沒想到時隔12年,《東周刊》竟把她的不雅照刊登在了雜志版面。
劉嘉玲崩潰了,一度想要自盡。
幸好梁朝偉始終守護在旁,還說了一句讓她感動至今的話:「這個圈子太復雜了,我們就離開吧,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
劉嘉玲心中涌動著萬千思緒,喜悅與感動的淚水也隨之簌簌而下。
身為「戲癡」的梁朝偉,竟愿意為了她拋下一切,她又怎能不為之動容?
在梁朝偉的安慰之下,劉嘉玲重新振作起來,同時,他還聯系了許多同行,一起對《東周刊》的無良行為予以譴責和抵制。
在當時劉嘉玲的眼里,梁朝偉就宛若一座大山,給予了她直面一切的勇氣和力量。
再度站起來以后,她變得更加強大,也更加信任梁朝偉。
即使在面對梁朝偉和張曼玉的緋聞時,她也從未有過絲毫的動搖。
那時,梁張二人經常合作飾演熒幕情侶,兩位優秀演員對彼此惺惺相惜,因而也擦出了不少火花。
梁朝偉從不忌諱地流露出張曼玉的欣賞和喜愛,還曾道:「她是唯一能讓我瘋掉的女人。」
在2001年的戛納紅毯上,梁朝偉一手牽著劉嘉玲、一手牽著張曼玉的那一幕,成為了許多人心中的經典合照,似乎也暗示著背后復雜的三角關系。
但無論外界有多少揣測,劉嘉玲始終對她和梁朝偉的感情抱有信心,堅信自己是最合適梁朝偉的人。
2008年,梁朝偉和劉嘉玲終于結束了20年的愛情長跑,在不丹舉行了浪漫的婚禮。
婚后的梁朝偉,依舊像婚前那般喜靜,獨自跑到日本生活,劉嘉玲則留在了香港,繼續打拼事業。
由于二人始終無兒無女,這段看似「各玩各」的婚姻時不時就會傳出「婚變」、「梁朝偉有私生子」等不實傳聞。
劉嘉玲只好在節目中回應道:「我考慮過生一個孩子,但梁朝偉不同意。」
而梁朝偉給出的理由也很簡單,他需要照顧媽媽、妹妹和妻子,已經沒有多余精力照顧孩子了。
但無論是分居兩地,抑或是膝下無子,都不會對他倆的感情造成任何影響了。
梁朝偉記得,當年他拍王家衛的電影拍到抑郁,可回家看到劉嘉玲正在打麻將時,心中的陰霾便頓時被驅散了。
許多女人都是迷情藥,唯有劉嘉玲是他的解藥。
他追尋著她,才能找到重回現實世界的鑰匙。
劉嘉玲也從不強迫梁朝偉融入自己的花花世界,她理解他的沉默,欣賞他的孤獨。
就像放風箏一樣,她只要梁朝偉飛得夠高、夠自由便好。
唯有尊重彼此邊界感的婚姻,才能使兩人的感情歷久彌新;也唯有做到互補與扶持,才能使二人得以共同進退。
精明能干的劉嘉玲會為丈夫打理金錢和大小事務,細心寵妻的梁朝偉則會親自為妻子下廚。
一起出席重要場合時,氣場全開的劉嘉玲會硬拽著局促不安的梁朝偉走紅毯,場面令人忍俊不禁。
在平時,她又會陪著梁朝偉一起看展、買衣服、會見老友,為他拍下關于私下生活中的照片,被粉絲稱為梁朝偉的經紀人兼「站姐」。
不久前,她為梁朝偉抓拍到了一張在日本騎單車的照片。
身穿白色襯衫的他,眼神清澈、笑容純真,絲毫不像一位60歲的老人,反倒像當年正與劉嘉玲熱戀的俊俏青年。
原來,他面對愛人時是這般輕松自在的模樣。
歲月會在他的發絲和臉龐留下痕跡,可愛情卻永遠不會褪色,只要摯愛的伴侶陪在身邊,他便能始終年輕、充滿溫暖。
從影40年,橫掃大小獎項的梁朝偉,在背地里也有過許多抑郁時刻。
他不敢看自己的戲,總覺得哪里演得不夠好,或者臉上哪里有皺紋;
他怕自己無法超越過往,怕自己輸不起,一度不敢邁出舒適圈;
他也會在半夜12點時打電話給自己的朋友,訴說自己的困境,但依舊解不開心中的結。
後來有一天,他決定不再去想,不再逼著自己解脫,任由時間把他的擔憂與焦慮,一一沖刷。
而生活中所遇到的細微美好的事,以及溫暖親切的人,逐漸讓梁朝偉學會如何樂觀對待生活。
他選擇與過去和解,去認識新的導演,做各種嶄新的嘗試。
他和張嘉佳、程耳等青年導演合作,學著入駐抖音平台,在最新的一個韓國MV中,還做了沒做過的白髮造型。
在事業上從未停歇、勇于突破的他,能拿到威尼斯電影節終身成就獎,乃是實至名歸。
就如李安在頒獎詞里所說:「他就像水一樣,無需刻意就填滿了低洼。」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再細的涓流,也終能匯成大江大河。
梁朝偉現已年過60,但他稱自己仍處于人生半山腰,未來,還要向山頂繼續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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