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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戰仙人關:戰神吳玠的巔峰之作 憑此一役 換得蜀地百年太平
2023/05/19

靖康之難時,他曾在汴梁城下耀武揚威;

建炎南渡后,他揮師南下,如入無人之境,一路將高宗趙構趕到大海之中流亡數月。

富平決戰中,若不是他統帥的右路軍浴血奮戰,女真兵團很可能等不到扭轉敗局的最后時刻。

在完顏婁室、完顏宗翰、完顏宗望這些金國早期名將紛紛凋零之后——完顏宗弼迅速崛起,并成為了整個南宋王朝最可怕的敵人。

當然,他還有一個在當時更為人熟知且深惡痛絕的名字——金兀術。

作為金朝的開國功臣,完顏宗弼縱橫南北、戰無不勝的前半生,幾乎沒有留下什麼遺憾。

如果非要在其近乎完美的戰爭履歷中尋找什麼缺陷的話,那答案只有一個——1131年的和尚原之戰,完顏宗弼統帥的十萬大軍為南宋永興軍經略使吳玠麾下數千殘兵所敗。

兵敗和尚原,是金兀術在遇見戰神岳飛這個生平克星之前,絕無僅有的重大失利,而吳玠更是宋、金交戰以來,在戰場上正面擊潰他的唯一一個宋朝人。

所以,當1133年底再次揮師南下時,當在即將再次面對勁敵吳玠時,復仇的怒火、洗雪前恥的沖動,使完顏宗弼比任何時刻都更渴望贏得這場戰爭。

他志在必得,他要用這場戰爭徹底擊潰南宋在川蜀地區的抵抗力量,為帝國打開通往江南的大門,他更要擊敗吳玠這個宿敵,用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為自己女真戰神的榮譽加冕!

然而,仙人關前嚴陣以待的吳玠,會讓這個侵略者稱心如意嗎?

饒風關:戰神吳玠首嘗敗績

和尚原之戰結束后,金國由陜入川的計劃破產,南宋也暫時扭轉了富平失利所造成的不利形勢。

此時,金國占據關中,而南宋則依然保有蜀地,宋、金雙方在川陜地區形成南北對峙的局面。

為迎接隨時可能到來的戰爭,吳玠以四川宣撫使的身份,坐鎮河馳(甘肅徽縣),命其胞弟吳麟統兵繼續陳兵和尚原,遣原八字軍主將王彥駐守金州(今陜西安康)。

三軍鼎足而立、遙相呼應,在川陜邊境,形成了一個多邊互為依托的縱深防御體系。

而完顏宗弼在戰后退回燕京養傷,金國轉而改派大將完顏撒離喝出任陜西經略使,統領諸軍、主持入川作戰事宜。

紹興二年(1132)十二月,撒離喝以三萬之眾,再次發動南下攻勢。

但金軍并沒有選擇從鳳翔南下,經陳倉古道直抵興元府這樣一條捷徑,因為在這條路上,有讓女真人充滿痛苦回憶,而且十分危險的和尚原。

金兀術的前車之鑒,完顏撒離喝當然心有余悸,他制定了一條漫長的迂回路線,由京兆府(西安)出發,向東攻克商州,由商州南下上津,再轉而率軍西進,拿下洵陽后,溯漢水而兵臨金州。

也許是這樣非常規的行軍路線有些出乎宋軍意料,悍將王彥駐守的金州,竟率先被金人攻破。

金州向西,便可直抵入蜀門戶的興元府(陜西漢中),主帥吳玠得知王彥兵敗的消息,立刻由河馳出發,率萬余主力一晝夜疾馳三百里,趕在女真人之前,搶先占據了興元府與金州間的必經之路——饒風關。

饒風關位于饒風嶺半山之上,金人騎兵無法施展,撒離喝遂命全軍下馬,披重鎧登山仰攻,一人先登,皆有二人隨后,前者戰死,后者繼攻。

宋軍得地勢之利,弓弩箭矢劈頭亂發,滾木礌石如雨而下,雙方激戰六晝夜,金兵雖死者堆積如山,而進攻仍不停歇。

但饒風關卻有一個致命隱患,它修筑于半山之上,不像和尚原是大散關附近的制高點,而關鍵時刻又有軍中叛將「 走降金人,告以虛實」。

完顏撒離喝遂分兵由間路繞行至關后,于山頂居高臨下,配合關前金軍夾攻,宋軍腹背受敵終于戰敗,饒鳳關失守。金軍則乘勝西進,攻克洋州后兵臨興元府。

但在興元府迎接金國人的,卻是一場焮天鑠地的烈火,利州路經略使兼興元府知府劉子羽,在對手入侵之前,就焚燒了所有可以資敵的東西。

金國人花了極大代價才打進興元府,得到的卻是一片焦土廢墟,雖然入川的大門已經敞開,但此時的完顏撒離喝,既無援軍,又乏補給,與此同時消息傳來,后方的金州又再次被王彥收復。

要憑眼下的這點人馬孤軍深入,打進蜀中,同時還要自籌糧餉,在南宋的重兵環伺之下站穩腳跟,完顏撒離喝沒有這樣的信心。

在興元府經過短暫休整后,金軍主帥下令由武休關北上,出斜谷返回鳳翔。然而在撤退途中,又遭吳玠半路截擊,金兵猝不及防、人仰馬翻,混亂之中墜落溪澗而死者數以千計,最后「盡棄其輜重及所掠人畜」,才得以倉皇逃回鳳翔。

金人轉戰千里,深入興元府重地,然而卻得不償失,川陜戰局再次轉危為安,但對于吳玠而言,更猛烈的考驗也即將到來。

和尚原,金兀術卷土重來

回到關中的完顏撒離喝,總結了先勝后敗的原因——他已經攻下了最重要的興元府,如果有后續部隊進行支援,也許情況會完全不同。

但是,此次南下作戰,他已經調集了金國在陜西地區的所有部隊,這也讓完顏撒離喝意識到,僅憑目前的兵力,將很難取得實質性的突破。有鑒于此,他向全軍最高統帥完顏宗弼發出了緊急求援信號。

1233年十月,接到情報的完顏宗弼,第一時間放下長江防線,擁兵十萬馳援關中。

兩軍在鳳翔府匯合后,此刻兵力已相當充足,而接下來需要討論的,似乎是大軍應該從何處破陜入蜀的路線問題。

完顏撒離喝迂回包抄的路線當然值得參考,畢竟此前有成功的經驗,然而,完顏宗弼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南下和尚原——那里,是金軍主帥心頭永遠的痛。

所謂的關隘地形、宋軍的兵力配置,都不是完顏宗弼關心的問題,既然撒離喝能夠在饒風關擊敗吳玠,如果不能在和尚原的老路上把死對頭干翻,他又何以確認自己女真戰神的身份?

當年十一月,他再次率領著十萬大軍,南渡渭水,逼近秦嶺大散關,重爬和尚原。

不得不說,這個女真人的勇氣還是令人欽佩的,起碼大多數將領在經歷慘敗后,都很難在短時間內再次面對曾經失利的戰場。

而完顏宗弼也很快證明了自己卷土重來后的實力,他帶人強攻和尚原,當年沒啃下了來的硬骨頭,這次卻一戰成功。

登上大散關絕頂之后,金軍主帥披襟臨風,心懷大暢,與此同時,心里也不由生出幾分「吳玠也不過如此」的輕慢想法。

但這次,報仇心切的完顏宗弼恐怕又要失望了——饒鳳關之戰后,吳玠對川陜防線做了新的戰略部署,因慮及和尚原遠離四川,糧運給養困難,無法長久堅守,于是僅留吳璘率一部人馬屯守此地,而吳玠則率主力兩萬人,撤往西南方向,更接近興元府的仙人關筑壘布防。

所以,完顏宗弼在和尚原面對的并不是假想敵吳玠,而至于被他打敗的吳璘,也不過是因為兵力有限,且「將士乏食」,所以才主動拔寨撤走而已。

但無論如何,金軍占領了至關重要的和尚原之后,陳倉故道之上,興元府的前方,便只剩仙人關一處屏障,勝負成敗、蜀地安危,皆在此一舉!

紹興四年(1134)二月,完顏宗弼挾和尚原新勝之威,又與撒離喝、偽齊劉夔等合兵,以十余萬人馬繼續南攻,逼近仙人關。

躊躇滿志的完顏宗弼此刻卻格外的小心翼翼。

太祖四子的尊貴血統,女真統帥的顯赫身份,都不允許他面對吳玠時再次失敗,而一生的彪炳戰功和身后的十萬大軍,又讓他對即將到來的決戰充滿期待且信心十足。

殺金坪:決戰前的白刃預演

仙人關既是進川蜀之關口,也是入秦隴之要隘,更直接點,它在吳玠大本營河馳的東南方,從地理位置、兵力布置來說,都是陜西宋軍當時最強的防御據點。

而完顏宗弼在進入戰場之后,仔細考察地形,終于在仙人關的東北方向約四十里處的仙人嶺找到了一個制高點。

這里甚至比仙人關的地勢還要更高一些,若騎兵由此發起沖鋒,宋軍只有被迫仰射才能對己方構成打擊。

南宋紹興四年(1134)二月二十七日,完顏宗弼率十余萬金軍發起進攻。而從這一刻起,宋、金之間爭奪川蜀歸屬的決戰、吳玠與完顏宗弼的生死對決,在仙人關前拉開了序幕……

滾滾煙塵之中,女真鐵騎對仙人關發起了沖鋒,然而在關前的東北方向,卻被一條狹長的山嶺阻擋住了去路。

後來完顏宗弼才知道,吳玠在這個地方,專門為他取了個響亮的名字,叫作「殺金坪」。

戰斗在殺金坪的前沿展開,山嶺之前的營寨,由宋軍統制官郭震駐守。這是一位英勇堅定超出常識范圍的將領,他背靠險地與金軍展開白刃對決,一時之間箭矢如雨、刀劍橫飛,血戰由晨至昏,殺金坪前更是血流成河、尸積如山。

但女真人得以縱橫天下的四大優勢:曰弓矢、曰重甲、曰騎兵、曰堅韌,尤其是「堅韌」一項,在整片東亞大陸上,在冷兵器時代最強的蒙古人出現前,無論西夏、遼國,北宋、南宋,都無法與金國騎兵相提并論。

郭震在頑強地經受了對手三十多個回合的沖擊后,終于支撐不住,率軍退回殺金坪內。

而防守殺金坪的,正是由和尚原撤回的吳璘,和尚原之后,吳璘且戰且退,歷時六天,終于來到仙人關附近,與駐守于此的兄長吳玠匯合。

狹長的殺金坪對于宋軍而言,雖然是一道天然的屏障,但也正因如此,防御的范圍將會大大增加。

金人可以依托騎兵在漫長防線上任意選擇地點展開攻勢,還可以隨時變換進攻的方向,而吳璘在兵力上本就處于劣勢,部隊還只能依靠兩腿在漫長的防線上與金人的馬匹比拼速度,如此疲于奔命,顯然不是長久之計。

在戰斗的間隙,吳璘急忙向后方的主帥傳遞信息:「 殺金坪之地,去原尚遠,前陣散漫,宜益治第二隘,示必死戰,則可取勝。」

吳璘的這句話,左右了戰爭的走向,主帥吳玠當即被點醒——殺金坪的先天條件決定了它終究無法完成阻御金軍的任務,

而信中的另外一條建議,更成為了決定整場戰役勝負的關鍵……

第二隘:戰爭勝負的關鍵點

黃昏來臨,吳玠指示吳璘后撤,完顏宗弼隨即進占殺金坪。

此時,仙人關已然在望,狂喜中他仍保持著冷靜,下令全軍戒備,四面嚴防死守——和尚原之戰時,他就曾經在夜晚,吃過吳玠偷襲的大虧。

但殺金坪的夜晚什麼也不曾發生,丟掉天險之后,吳玠出乎意料的沒有任何動靜。

二十九日,東方破曉,完顏宗弼見宋軍仍然沒有動靜,不由大喜,抓緊時間從山下運送各種組裝攻城器械的部件,隨后帶著三十多台重裝投石機浩浩蕩蕩,向仙人關進發。

此時他信心滿滿,情緒高昂,直到發現前方出現一大片叢林似的鹿砦、柵欄、拒馬,幾乎將山路全堵死。

而更令女真人抓狂的是路障后面竟然又冒出一道臨時修筑的龐大防御工事,而這,就是吳璘信中建議的「第二隘」。

完顏宗弼也終于明白昨晚風平浪靜的原因——吳玠不僅提前建好了第二隘,而且利用一晚上的時間,在通路之上布置好了漫山遍野的障礙。

如果不清除眼前這些攔路的荊棘叢林,不僅騎兵無法沖鋒,投石車不夠射程,也將淪為擺設。

但清除路障的過程卻讓金軍吃盡了苦頭,下馬之后靠人力搬運障礙的女真人,成為第二隘上守軍的活靶子。

等他們頂著弓弩箭矢、付出巨大傷亡,好不容易將投石車送入射程后,還未「開火」,第二隘里面,卻搶先劈頭蓋臉地投下無數巨大的石塊——投石車可不光是金國人獨有的器械,吳玠早就為對手準備好了「大禮」。

鋪天蓋地的「石雨」結束,眼看已是黃昏時分,憋著一肚子惡氣的女真人,終于排開陣勢,向著眼前那不堪一擊的臨時工事發起了沖鋒。

但令完顏宗弼詫異的是,第二隘里面的宋軍步兵,竟然主動離開工事,在平地野戰中,對他的騎兵發起了反沖鋒。

雖然山路并不開闊,女真騎兵的人數優勢無法充分發揮,但是以步卒硬撼騎兵,莫非吳玠在決戰來臨之際,突然喪失了理智?

直到看清沖過來的宋朝步兵,手中拿著的兵器,女真騎兵才突然感到一種莫名的寒意——那是,陌刀!

因為造價高昂、工藝復雜,這種兩米以上的超長重兵刃,并不是南宋部隊的制式裝備,而它還有一個響亮的名字——斬馬刀,只要它出現在戰場之上,那只有一種效果,就是「人馬俱碎」!

殘陽如血,而殘陽下的戰場更是一片血色,宋軍數千步兵就這樣舉刀沖向了金軍的騎兵陣中,之后是血肉橫飛,一片混亂,二十九日的交手,最終以金軍慘敗收場。

次日,金兵易騎為步,以萬余精銳身披重達百斤的雙層重甲,組成密集的重步兵方陣,如鋼鐵洪流一般緩緩向宋軍壁壘推進。

但高強度作戰必然造成體力的巨大消耗,金軍仰拱,還要應付對手的弓弩火力,宋軍占據地形之利,等敵人氣勢稍減,又同樣以重甲敢死隊手持陌刀、巨斧反擊,金軍死傷慘重,再次被逐回原地。

三月一日,疲憊不堪的金人展開最后的嘗試,進攻的方向則選定在第二隘的西北角,重點攻擊,立即起到了不錯的效果,此處的角樓竟被打歪,隨時都有崩塌的可能。

關鍵時刻,統治官姚仲見樓體傾斜,便以絹為繩,拽樓使其復正,金人又以火焚燒樓柱,結果竟被姚仲以數十桶酒倒下澆滅——宋代時高度的蒸餾酒尚未發明,軍中所飲皆是低度的發酵酒,此時正好被姚仲就地取材,拿來滅火了。

而吳玠見金人勢衰力竭,順勢發動反撲,而攻擊的重點則對準了那些偽齊仆從、漢人簽軍扎堆的營壘,金軍陣營驚潰,死傷數以萬計。

而等到晚上,宋軍又習慣性的午夜摸營,黑燈瞎火一陣亂砍,金人連日強攻疲困不堪,又被偷襲,人仰馬翻之下,損失更為慘重,直到被迫退回殺金坪,才勉強穩住陣腳。

仙人關:吳玠的致命反殺

此時,完顏宗弼對拿下仙人關已經沒有了任何幻想,但女真人仍不死心,他準備以精銳繞過仙人關,從其側后方的七方關、白水關借道南下入蜀——雖然與吳玠的較量徹底失敗了,但只要能成功拿下四川,最終的勝利者依然是他完顏宗弼。

但金國主帥的美夢很快便再次破滅,吳玠根本就沒去理會七方關怎樣,他加大兵力在三月初二的夜里對金營發起了總攻。

而殺金坪的下方,金軍的大營,完顏宗弼的扎營安排,依然是和尚原時一模一樣的連珠寨。

不知是自信還是健忘,在和尚原這樣布局的營寨,被吳玠偷襲最前方得手后,引發連鎖反應,最終兵敗如山倒,而完顏宗弼卻從頭到尾都沒接受教訓。

金軍終于大敗而逃。吳玠又遣統制官王俊設伏河池,扼金人歸路,生擒百余人,斬首千級,得甲馬、旗幟無數。

茫茫黑夜之中,秦嶺的山谷之內,南宋軍隊在吳玠的帶領之下氣勢如虹,一路追殺,而完顏宗弼和他手下的殘兵敗將則如喪家之犬,埋頭向北狂奔。

生死存亡的威脅之下,堅韌的女真人再次創造了奇跡,兩夜一天的連續狂奔之后,他們居然一口氣跑過和尚原,跑下了秦嶺,跑回了鳳翔城。

吳玠的兵力畢竟有限,基本都部署在了仙人關一線上,導致沿途其他地方相對空虛,未能抓住時機,將來犯之敵一網打盡,但一個月后,宋軍又趁勢收復鳳、秦、隴三州,蜀地威脅自此完全解除。

仙人關之戰結束,吳玠以兩萬人馬再次擊潰金國名將完顏宗弼的十萬大軍,經此一役,西北方面宋、金勢力迎來此消彼長的轉折點。

此戰過后,完顏宗弼終于意識到了吳玠的可怕,使其「終身不敢窺蜀地」,而金軍也不敢妄動,只能隔著渭水與宋軍遙相對峙,川蜀之地,由此迎來了百年的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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