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想象, 一個演了32年戲,還差點拿影帝的男演員會窮到打掃廁所,連給外孫女、母親置辦身后事的錢都沒有。
2012年,車保羅媽媽永遠地離開了人世。
而身為TVB的御用演員,車保羅連為母親葬身的錢都湊不出來,最后只能通過TVB外事部副總監曾醒明向外界「乞討」: 希望外界的粉絲和朋友們幫助我,籌得母親的殯葬費。
2012年的一場葬禮,2022年的一次綜藝,娛樂圈的「人走茶涼」在這位昔日港星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1959年末,車保羅出生在香港貧民家庭。
從上學開始,他一直是整個學校最特殊的存在,被關注的點在于:這個孩子外形真的很奇怪。
長到離譜的臉,瘦骨嶙峋的輪廓,大到有點鼓出來的金魚眼,凹陷的兩腮。
身體瘦高,跟竹竿似得,又丑。
全班都不喜歡車保羅,都排擠他,都不想和他做同桌,中午吃飯也沒人愿意和他一起。
車保羅過得非常壓抑,每天都毫無希望,能逃避上學就不去,成績下降跟跳樓一樣快。
那種恐怖的記憶,我想經歷過的人都永遠,永遠也忘不了。
這樣的車保羅,怎麼看都是那種典型的香港社會底層小人物形象,還是白天行走在高樓林立的城市森林,夜晚穿行于霓虹燈、便利店、夜市大排檔。
在轉不開身,雜亂無章地籠屋里消磨一生,永無出頭之日的那種。
香港籠屋
事實也確實如此,因為長相原因,車保羅沒辦法去做那些體面的工作,最后只能躲藏在香港903商業電台停車場守夜。
「我每天努力工作,只是為了吃一頓好的。」——車保羅
沒有選擇,過一天算一天,每天都是為了下一餐或是下一個落腳處而煩惱。
說來也神奇,在生活苛待中車保羅依舊樂觀的很。
別人朝他扔泥巴,他拿泥巴種荷花,在猶如碎了一地玻璃碴子般的生活中找「糖」吃。
人生太苦,他也早就學會了苦中作樂。
這樣的人,是怎麼跟TVB掛上鉤的呢?
得感謝徐克。
這位香港著名的新浪潮導演,新派武俠電影的開創者對電影和選角有著獨特的審美。
他創造出獨特的,別具一格的影像和怪誕的風格,對香港電影、華語電影乃至世界電影都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在拍出一部又一部經典電影的同時,他從來不在乎給明星所謂的面子。
真的把江湖搬到了現代,在人與人日益涼薄的鋼筋水泥森林里,獻上了一壺醇香的酒,灑了一把滾燙的熱血。
天王巨星又怎樣,不適合就是不適合,因為過于耿直,徐克得罪了一個又一個的知名人物,帶一個又一個普通人入行。
這種俠肝義膽,間接改變了車保羅的人生軌跡。
1980年,20歲的車保羅在地下停車場遇見了徐克。
徐克被他的顧怪趣長相所吸引,當年他導演的劇情影片《第一類型危險》中需要這麼一個角色。
社會底層的車保羅搖身一變,被徐克招攬入行,成為了一名「特型」演員。
那些年,他出現在香港電影中的頻率可太高了。
潦倒文人、服務員、算命先生、流浪者、乞丐、癲狂的藝術家、以及刺兒頭衙役。
等等等等……
你很難去評價命運對車保羅到底好還是不好。
說不好吧,談不上。
你看他個半路出家的底層人員,偏偏擁有著很多科班人員都沒有的好演技,長得丑點,但留給他的角色也不少。
你要說命運對他好吧,也不恰當。
對于香港娛樂業來說,一線藝人跟配角、群演的待遇從來都是天差地別。
TVB一線藝人的工資也并不算很高,即便是當紅的佘詩曼,鄧萃雯,林峰等人在香港剪彩一次的費用也才2萬港幣(折合人民幣16000元),更別提像車保羅這樣的龍套特型演員了。
好的演技和這些榮譽并沒有給車保羅帶來太多生活上的改變,他依舊窮困潦倒。
現實打了他一悶棍,車保羅就無聲的受著,抓住不同的機會嘗試翻身。
拍戲之余在番禺的一間酒店任經理,同時在一個別墅小區做物業管理處的經理。
身兼數職,才勉強維持住一家老小的生活,雖然窮困潦倒,但車保羅從來沒有想過離開TVB,離開大熒幕。
而是帶著思想與夢想一步步與內心界定的完美目標靠近,謙遜有禮,帶著敬畏之心在演繹的路上學習,充實自己。
他說:我要演到老,到不能動為止。
他說:演戲累,我喜歡,我活該啊……
他還說:雖然辛苦且收入不穩定,但「總好過坐在家中等運到」。
奈何還沒等他有機會喘息,生活再次給了他一悶棍。
最疼愛的外孫女交通事故離世,車保羅掏出全部家當,也不夠給孩子辦一場體體面面的葬禮。
他向打拼了幾十年的TVB求助,TVB不僅沒有伸出援手,還甩給他一份侮辱性質十足的合同。
合同上白紙黑字開出2000港幣年薪,對,你沒有聽錯,是年薪!
折合成人民幣,是1600塊錢。
當時,大陸的人均月薪都已經有2000元了,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1600塊錢的年薪都根本活不下去更別提明星了。
TVB這份合約不是救命的稻草,而是一根棍子,生生將車保羅敲打成了落水狗。
「一句大明星請你不起,什麼都沒啦。」——車保羅
感到自己被公司羞辱,他憤然解約,開始形單影地繼續追逐演戲的夢想。
沒什麼人找車保羅拍戲,他就轉戰國外市場,國外市場也無法立足,他就一邊尋找機會,一邊干零工維持生活。
麻繩專挑細處斷,命運為難苦命人。
2012年,車保羅的母親去世。
更悲哀的是,在香港底層掙扎的他翻遍全家,才找到了4100塊港幣。
這點錢,連個好點的貢品都買不全。
為了操辦母親的葬禮,車保羅聯系了曾經圈內的好友,想借點錢應急。
可能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想過,娛樂圈的「人走茶涼」會如此現實。
電話打了無數個,要麼就是無人接聽,要麼就是支支吾吾,對明星來說不值一提的金額,他們也不愿意行個方便。
對于那些平時要好,卻不愿意幫助自己的人,他表示: 圈內人情好冷。
無奈之下,車保羅只能通過老東家TVB發布聲明,通過向民眾籌錢來安葬母親。
這一年,是他進入娛樂圈的第32年。
一個有演技的藝人,竟然淪落到了這種地步。
世界吻痛于車保羅,他卻報之以歌。
哪怕母親的葬禮成了一面照妖鏡,將圈里子的人性照了個干干凈凈,他也沒放棄。
《憨豆特工2》,《港囧》等片子中,都有車保羅的身影。
沒戲拍的日子,他就打工。
即使是打掃廁所他都做得兢兢業業,還研究其中門道,說著要做得更好。
2019年,是車保羅距離成功最近的一年,《老人與狗》短片導演遞上了劇本。
故事里,一個年事已高、死神刀子架在脖子上的阿公,孤獨地面對衰老與死亡。
唯一陪伴他的,只有一條老狗。一人一狗,靜默凄涼。
這個幾乎被世界遺忘的TVB老牌演員,終于在59歲憑借這個短片,入圍了 台北電影節最佳男主,也就是咱們說的影帝。
專訪那天,車保羅還在上班,工作內容是管理菜市場。
鏡頭的中的他這樣描述自己的工作:管理酒店和管理菜市場,本質上沒有分別。
好像管理著市場,管理著廁所才是車保羅的人生,而「影帝」提名只是一個從天而降的驚喜,是他即將60歲的獎勵。
「就算是陪跑,我也不在乎,只要能走上紅毯,我就滿足了。」——車保羅
那時候的所有人可能都沒想過,這麼一個被時代拋棄的老演員會在3年之后,引發內娛的一場海嘯。
2022年,浙江衛視與TVB合作,制作了一檔名叫《無限超越班》的綜藝。
特意請來了許多香港影壇、劇壇的代表人物,其中就包括了從業42年之久的車保羅。
也是這場綜藝,給了車保羅無數「屈辱」體驗,一不小心, 就領教了內娛圈諱莫如深的「勢利眼」:誰紅跟誰玩。
先說導演吳彤,那是將車保羅的「炮灰」屬性發揮淋漓盡致。
剛開始車保羅的鏡頭少,菀兒可以理解,畢竟跟其他導師比起來,他的咖位不太夠。
但玩陰陽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吧,看這個鏡頭,背景圖但能明顯看到車老師在最旁邊,換成正面大鏡頭只少了車保羅一個人。
難道背影能湊全正面就不行了嗎?你是懂「人走茶涼」的。
中間還有一段,吳鎮宇老師特別主動讓車老師教粵語繞口令,意思明顯:能多一點鏡頭就多一點。
好家伙,吳彤直接放在花絮里,真牛。
導演不尊重就算了,畢竟人家是老大,有節目話語權,但選手也盲目自信看不上老前輩又是個什麼鬼?
車保羅準備了作品,很認真,很專業,很真誠的邀請學員。
「我還有很多秘密的武器,那你們有誰愿意跟我這個小老頭一塊玩?」
結果在他的選角上,居然是無人參加。
那個瞬間,車保羅很明顯哽咽了,隨后馬上拿下眼鏡假裝眼花,掩飾慌亂和無措。
第二輪,許魏洲主動舉手參加,想要做一些其他的東西。
車保羅鼓掌:「好,好,」,眼看其他人都招滿了,只有他一臉尷尬不知所措。
于是欽點了范世錡出演,結果被這個所謂偶像以奇葩的理由拒絕了,那一刻空氣幾乎凝固,不給面子到了頂點。
車保羅:你為什麼不喜歡?
范世錡:因為《鹿鼎記》太牛了,演韋小寶的演員又很熟,陳小春,春哥很熟,
車保羅:為什麼你不試一試呢?
范世錡:但最火的還是第一版,
車保羅:你愿不愿意參加我的團隊?
范世錡:老師,我有我心目中的第一選擇。——節目截選
看看現在的內娛,大火的頂流小鮮肉小花們,有的不專注自身實力,有的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有的什麼都敢演什麼爛錢都敢要,還有的背景咖滿天飛,犯什麼事兒都有人洗。
好不容易來了這麼個有實力的老前輩,卻搞出了孤立這一套。
尷尬的我在看節目期間問了八百遍: 「內娛你在高貴什麼?」
又菜又愛找理由,跟台上這一排TVB戲骨一對比,差距一下看清楚。
節目結束之后,有網友一語道破天機 :上這樣的節目,本來就是來混人脈資源的。
這話在理,卻刺痛了無數觀眾。
是,車保羅不夠紅,與爾冬升、吳鎮宇、趙雅芝、惠英紅等人相比,他的知名度可以忽略不計。
所以他就該回香港繼續當保安,兼職打掃廁所嗎?
明明談吐與氣質,標準的普通話、磁性的嗓音、恰好的幽默以及真誠的態度,每一個都是加分項。
12月23日,得知車保羅為了《無限超越班》辭掉了工作,卻只錄制了3天就回香港的消息之后,輿論爆炸了。
車保羅離開無限超越班的話題掛上了熱搜,19.7萬粉絲自發開始在吳彤的社交賬號上留言上「眼藥」。
「能不能把車老師請回來!」
他們還自發組織了隊形,去風格比較適合的郭靖宇導演個人社交媒體上求職: 「請導演看看車保羅吧!」
這29萬人一遍又一遍告訴車老師:「爺爺我們愛你。」
粉絲愛車保羅,不是因為他的遭遇讓大家覺得可憐,而是車老師身處困境,但依然所表現出來的那種作為演員的初心讓所有人感動。
在這個非常時期,給觀眾非常多的力量,哪怕不是影視這個行業的人,依然可以感受到從他身體中傳達出來的那種勇氣。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菀兒終于理解了黃渤的那段話。
剛剛爆火之際,黃渤說:
「沒出名的時候,身邊什麼人都有,耍小心機的,嘲諷你的,使壞的,什麼都有,但成名以后,突然發現身邊都是好人,每一張臉都洋溢著笑容!」
當網友自發組織出了數以億計的熱度和流量,這個世界突然開始愛車保羅。
連個鏡頭都不愿意給的吳彤主動發文回應車保羅離開《無限超越班》,表示歉意之后再次邀請了車保羅。
導演郭靖宇也上線錄制視訊: 「看到大家給我推薦車保羅我很開心,我會認真考慮大家的建議。」
還有不少多個項目回應:「正在聊合作」。
恭喜,這是內娛第一次因為一個窮到當保安,沒錢安葬外孫女和母親的「過氣演員」變天的例子。
人情世故在這個圈子的凜冽也不是第一次了,只不過是車保羅把這塊遮羞布揭開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