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看完本文,會讓您對「兵仙」韓信的所謂「神奇」與「運氣」有個充分深刻的認知,這不僅限于軍事,也包括歷史、社會和人生。
就軍事地理層面來說,韓信的井陘之戰和還定三秦之戰實質上極為相似。
后者翻越的是中國南北分界的秦嶺山脈,鑒于它是中國歷史上「漢中進攻關中」唯一成功的戰例,本身就說明,「暗度陳倉」即通過當時尚不為世人所熟知的陳倉道,實現迅速翻越秦嶺這一巨大天然阻隔,才是攻克「漢中進攻關中」這一難題的真正關鍵。
前者翻越的是中國東西分界的太行山脈,縱觀古今,出現過總共「太行八徑」和「秦嶺五道」的說法,相比之下,太行山脈是比秦嶺通道更多、通行更容易,但這只是相對而言,作為「黃土高原進攻華北平原」(反之亦可)的真正關鍵,太行山脈同樣是必須要逾越的艱難阻隔。
先秦六合一統的歷史進程中,太行山脈發生的戰爭不計其數,規模最大的,當屬閼與之戰和長平之戰,前者秦國的戰敗,尤其是后者趙國的慘敗,實質都是跨越太行山脈所必須付出的實際代價,這是軍事地理所衍生的必然戰爭規律。
了解了這一點,才能明白李左車向陳馀所作建議的真正精髓。
避敵鋒芒、奇襲糧道啥的都是表面現象,實質是必須利用太行山脈這一自然阻隔,給韓信漢軍制造各種麻煩,絕不能讓其輕松通過太行山脈,就算最終通過了,也得付出脫幾層皮的重大代價。
可惜,因為陳馀「不用詐謀奇計」的愚蠢,韓信就和「暗度陳倉」一樣,短期內也通過井陘道實現了迅速翻越太行山脈,取得了攻克「黃土高原進攻華北平原」這一課題的關鍵前提條件。
后世極少認識到,陳馀此時的「愚蠢」,其實恰恰反證了長平之戰前,趙國果斷接收上黨郡決策的英明與正確。
對抗、阻止秦國一統六合的歷史進程,必須發揮太行山脈的天然阻隔優勢,至少利用總比不利用要好,趙國不這麼抉擇,才是戰略和軍事地理等層面的根本失策。
不能因為后續長平之戰的慘敗,就判定趙國選擇接收上黨是戰略昏招,恰恰相反,陳馀沒有選擇在太行山脈阻擊、伏擊韓信大軍,不是敗的更快更迅速麼?
相比秦國打通太行山脈付出過數十年、數十萬士兵的巨大代價,韓信居然「兵不血刃」、如旅游般就翻越了太行山脈,這是何等的「歷史運氣」?
前有「暗度陳倉」,后有「明跨井陘」,這是韓信「時來天地皆同力」的最有力證明,也是陳馀在井陘之戰中所犯下的最基礎卻又最關鍵的戰略決策錯誤。
井陘之戰和還定三秦之戰,戰略追求也極為相似,那就是,必須在短時間內和當面敵軍展開決戰,消滅其絕對主力,否則戰局延宕下去,漢軍就將有被切斷后路的巨大風險。
但不同的是,還定三秦之戰,漢秦雙方總兵力規模大致相當,韓信大可不必擔心決戰,可是井陘之戰,漢趙的總兵力規模卻差距極為懸殊,漢軍3萬,就算趙軍只有10萬,也是至少三倍的差距。
那麼,韓信居然主動追求決戰,究竟是誰給他的信心與勇氣?
縱觀之前的中國戰爭史,明確干過此類「壯舉」的軍事家,只有兩位,一是「兵圣」孫武(或伍子胥),以3萬吳軍對陣20萬楚軍,但當時楚軍分布較為分散,孫武實質是各個擊破,單場戰爭的壓力并不太大。
二就是項羽和彭城之戰,更夸張的3萬對陣「五十六萬」(實際三十萬左右),但項羽擁有騎兵閃擊的戰術創新優勢和中原通達的地理優勢,3萬騎兵論戰斗力折合成步兵,顯然不會是「3萬對30萬」的懸殊差距。
但韓信只有兩千騎兵,又是在太行山脈的山地地形作戰,跟項羽顯然不可同日而語。
所以,首先明確一點,井陘之戰,韓信不僅是冒險,而且是冒的極致風險,這個戰爭風險程度之高,幾乎是中國乃至世界戰爭史上所有戰爭之最。
個中真正原因先按下不表,韓信顯然不是一個只會冒險的軍事家,他必然為此做了大量工作,以盡可能確保、提升「戰役勝率」。
也就是在這些工作中,體現出了韓信是個「集時代和歷史之大成者」的軍事家。
從一個最小的戰術細節說起,灌嬰的兩千騎兵需要進行戰前隱蔽工作,為了追求隱蔽效果,勢必進行「人銜枚、馬勒口」之類的操作。
這當然不會是韓信的發明,但不可否認,在韓信的軍事生涯中,他親眼見識過這一騷操作甚至經歷慘痛。
這就是章邯于前208年8月指揮的定陶之戰,「銜枚夜擊」,突襲大敗楚軍并干掉項梁。
說來可能有些低段,但「銜枚夜擊」的確是章邯軍事指揮藝術的最大亮點,以致于他先后玩了兩次,都取得巨大戰果。
韓信是在戰爭中學習戰爭,他真正的「老師」,也就項梁項羽和章邯等人,以他的軍事悟性,領會到章邯的這點精髓幾乎是歷史事實。
這也給了韓信相應啟發,一是銜枚勒口、二是突襲,灌嬰的兩千騎兵類似當初的章邯秦軍,在真正發起進攻之前絕對不能暴露自己、走漏絲毫風聲。
所以,在幾乎被后世無視的戰術細節上,韓信的「井陘之戰」,算是集成了章邯的軍事精髓。
戰后復盤,灌嬰的兩千騎兵無疑是最終決定戰役結果的「奇兵」與殺手锏,韓信能夠想出這一奇策,章邯有「偷襲」的啟發貢獻,但貢獻最大的,無疑還得是項羽。
正是項羽的彭城之戰,讓世人徹底見識到了騎兵的重要作用,韓信雖然沒有在彭城親自領教過,但鞏固滎陽的戰事,他可是親自指揮,有過騎兵對戰的實戰經驗。
更何況,以韓信的軍事悟性,他很容易看出項羽此戰的軍事精髓,那就是,成數量規模的騎兵突擊戰術,是對傳統戰爭的革命性創新,戰爭形式將由此發生深刻改變,誰掌握騎兵、運用最好,誰就將更容易取得戰爭的勝利。
把騎兵換成坦克,估計現代人會更容易理解「騎兵」對于戰爭史的深刻影響。
恐怕項羽不會想到,即使韓信已經離開了他,但還是從他身上學到了時代最領先也最關鍵的一招。
韓信的牛逼不僅在于「現學現賣」,還在于他真正認識到了騎兵的關鍵作用,以致于大膽賭博灌嬰的兩千騎兵,最終甚至起到了「逆天改命」的終極作用。
從這一點來說,韓信井陘之戰的指揮,又集合了項羽的軍事精髓。
在楚漢之前的戰爭史上,騎兵發揮作用最顯著的一戰,無疑是長平之戰,白起左翼「兩萬五千騎兵」側后迂回包抄百里石長城,是長平之戰最重要的奇策與殺手锏。
對比下來,我們會發現韓信對白起的「致敬」乃至抄襲,他同樣使用了「左翼騎兵」這一關鍵殺招。
說完灌嬰的兩千騎兵,再來說說韓信對近三萬漢軍步兵部隊的使用。
歷史對于韓信的「治軍」能力,大概只有「申軍法」、「所學穰苴、孫武是也」等寥寥數語,大致推測,韓信對于治軍總歸有自己的一套體系,而且是博采眾長,無論是司馬穰苴、孫武子即齊國系軍制,還是吳起、商鞅所引領的法家軍制改革即秦國系軍制,都會有所借鑒。
整體來說,韓信的治軍體系及軍制,無疑會提升漢軍的「正規化」程度及戰斗力,但恐怕做不到「化腐朽為神奇」,這里面最關鍵的,就是時間。
韓信于前206年5月后被劉邦拜將,8月即開始還定三秦之戰。前205年5月趕至滎陽,8月即開始平魏之戰。由于戰爭的頻繁、密集程度,正如韓信後來所說(「非得素拊循士大夫」),他根本沒有充足的時間來真正整編、訓練漢軍,就算做了,也只能算是「牛刀小試」。
所以,高估、神化韓信治軍體系對于漢軍戰斗力的作用,恐怕是站不住的,漢軍更多是在戰爭中實戰磨煉,所謂的「精銳」,也多是打出來的,「韓信申軍法」,更可能是楚漢戰爭結束后,作為漢帝國軍事國防建設的最高綱領,才得以真正實施。
所以,井陘之戰后韓信所說的「驅市人而戰」,應不至于太離譜,漢軍的正規化、專業化程度確實堪憂。當然,楚軍、趙軍等諸侯軍也都半斤八兩,大家都是土包子,誰也別笑話誰。
但是,井陘之戰中的「背水陣」,應該是個極為難得的展現韓信「治軍」能力的證據,如何排兵布陣、構建陣地,方能發揮出最大戰力,這顯然不會是韓信的臨時創新,而應是來自之前的「兵書」。
換言之,「背水陣」的存在本身,就是歷史傳承下來的精華,韓信不過是將之應用到戰場上,「陣地」擺在那里,就算參與的士兵戰斗力相對不足,也可以借助「陣法」發揮出更大的「組合戰力」。這便是韓信對于歷史的繼承。
至此,關于井陘之戰的指揮,韓信幾乎做到了時代和歷史的「集大成者」,換成孫吳白項等人來指揮,也大概就是韓信這樣了吧?
但是韓信仍然覺得「勝率」不夠,他「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大膽創新,徹底超越了孫吳白項等人。
章邯是「銜枚夜擊」,韓信進行大膽創新,黑夜玩襲擊當然容易,但現在他要在白天玩,被發現的風險無疑更大,但他必須進行嘗試。
項羽是三萬騎兵大規模突擊,韓信沒有這個雄厚本錢,但他堅信騎兵的逆天戰力,敢于用兩千騎兵進行賭博,僅就此來說,韓信無疑在騎兵運用上超越了項羽。
韓信對于白起的超越,其實和項羽實質相類,都是兵力不足下的靈活變通,但對白起的超越,主要體現在步兵部隊的使用上。
如果總兵力相差不大,韓信完全可以做到類似長平之戰的殲滅戰,比如——
安排一定數量的步兵部隊,跟在灌嬰兩千騎兵之后,在騎兵偷襲趙軍壁壘后,步兵部隊接管趙軍壁壘,并從戰場的西北穿插,實現和韓信漢軍左翼的會和。
同時,灌嬰騎兵向東南實施突擊穿插,和韓信漢軍右翼會和,包括利用「背水陣」所背的鹿泉水,從而在整個戰場外圍構建包圍所有趙軍的「大口袋」。
沒錯,這就是漢尼拔「坎尼會戰」的實際操作,韓信做不到「殲滅戰」,只能說明, 井陘之戰雙方的兵力差距一定極為懸殊,至少要在三倍以上的兵力差距,以致于韓信都不得不放棄打殲滅戰的追求,他只能把步兵都集中在正面,側面交給灌嬰的騎兵,用現代流行的話說,「兵力使用到了極限」,但即使如此,都依然風險重重。
對孫吳等人,他們所傳承下來的優良「陣法」,可以肯定從未包含過「背水陣」,理論上絕不會有人這麼設計,但韓信為了調動趙軍實現全部的空壁出擊,不得不自投險地,將傳統陣法的精良應用在「背水陣」上,以期增加漢軍的戰斗力,盡可能延長漢軍步兵部隊自被包圍至被殲滅的「時間差」。
韓信對于孫吳的超越,不僅在于冒險使用與創新「背水陣」,更關鍵在于他「新月形」的戰術創新,初期兩萬部隊「前突新月形」進攻迎戰,后期兩萬部隊退入背水陣,而一萬精銳部隊向兩翼分散、擴張,利用「后凹新月形」擴大防守正面,盡可能「稀釋」趙軍的全面圍攻。
后世公認韓信對于「士氣」的調動與運用已經達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背水一戰」便是典型體現,但是,韓信畢竟不是神,「背水陣」除了對抗趙軍的作用,還有謹防兩萬部隊完全陷入崩潰的作用,而做法便是將他們放在中間,萬人隊放于兩側,讓他們感受到起碼暫時的安全感,不至于出現部隊直接投河的現象。
可以說,韓信井陘之戰的指揮,從理智范疇正常理解,他已經做到了極限,也超越了孫吳白項等人,所有的事情他都想到了,就算冒險也有相關保障措施。
人類的軍事戰爭指揮能力,天花板也就是這樣了,但是,即使做到這個程度,就一定能取得井陘之戰最后的勝利麼?
實戰過程中會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三萬漢軍被至少十萬趙軍包圍在鹿泉水北岸,這是個徹底的「殲滅戰」,就算他們因為「置之死地而后生」,爆發出了驚人的戰斗力,但人類的戰斗力畢竟有其上限,他們就一定能堅持到灌嬰出擊偷家?有沒有可能灌嬰還沒出擊,他們就先被趙軍徹底吃掉了?
就算灌嬰出擊偷家,區區兩千騎兵,就一定能沖破趙軍的后背?如果陳馀置之不理,或者擋住了灌嬰騎兵,仍然堅持對漢軍步兵的圍殲,是否也有取勝的可能?
甚至,灌嬰的騎兵,有沒有提前暴露的一絲可能?
也許,到現在,我們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井陘之戰時的韓信,與其說是一個天花板級別的軍事家,還不如說是一個十足徹底的賭徒,他能被后世稱為「兵仙」,恰恰是因為他敢于追求極致冒險的賭徒心理。
在著名的電影《大決戰-淮海戰役》中,有一段彰顯決戰前國共雙方統帥部下定戰役決心的經典片段,其中常公的名言是「80萬對60萬,優勢在我」,把常公換成陳馀,「10萬對3萬,何等優勢?」是不是更加的信心滿滿?
教員的名言則是:「所謂戰略決戰,簡單說,就是賭國家的命運,賭軍隊的命運,這個賭字啊,很不好聽,可又找不出一個更恰當的字來代替它,就是這麼一回事,啪的一下押上去了……」
看到了吧,「賭」字很不好聽,但卻沒有任何更恰當的字眼可以來形容孤注一擲的決戰,這充分說明了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 戰爭的終極本質,其實就是賭博!
什麼治軍、用兵、指揮、后勤、情報、出奇制勝、出其不意、正守奇攻,等等等等,通通這一切,都不過是軍事戰爭的常態、理智狀態,但是,即使妳做好了通通這一切,都依然不能百分百保證戰爭最后的勝利!
井陘之戰之所以是中國軍事戰爭的最巔峰戰例、不二代表、「戰爭神跡」,恰恰是因為,即使是韓信這種集大成者、兵家天花板,最需要的,并不是他的能力、理性層面的「神奇」,而是他敢于冒險乃至近乎賭徒式的「千古一賭」,最終造就井陘之戰頂級歷史地位的,只能是韓信的「運氣」。
贏了,他將一舉超越古今中外,成為即使是杰出同行都必須仰視的天花板,輸了,他將成為千古笑柄,甚至要比「紙上談兵」的趙括還要遺笑萬年。
這便是韓信「兵仙」的真正含義,所謂「仙」,能力固然頂級,運氣更得「有仙相助」,科學再加上那麼一點玄學,才能創造高不可攀的「神跡」!
這一點,古今中外其它所有的軍事家、名將都望塵莫及,起碼他們的冒險程度比不上韓信。
在韓信指揮的所有經典戰例中,只有井陘之戰,他的表現才夠「兵仙」級別,但這也就夠了,「背水一戰」之所以后世再無成功案例,正是因為它的不可復制,反過來,發明「背水一戰」居然還能打贏的人,那他的軍事歷史地位,必然是千古無二!
最后說說陳馀,作為韓信封神之戰的墊腳石,陳馀實質是中國軍事歷史上「軍禮時代的遺老」,他這樣的人,最典型的代表,便是被教員稱為「蠢豬式的」宋襄公。
他們的軍事思維, 實質還處于西周時代,追求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決戰,絕不耍任何有礙「貴族尊嚴」的陰謀詭計,不是不能,而是不為。
有趣的是,關于井陘之戰的戰場地址,尤其是「背水陣」所背的鹿泉水,因為滄海桑田的變遷早已消失,后世不明就里,將它「認定」為綿蔓水。
但是,如果綿蔓水橫亙在戰場中間,那麼漢軍必須進行渡河操作,如果真有過這一情況,那麼陳馀也將面臨四百多年前宋襄公的經典選擇——要不要進行對漢軍「半渡而擊」?
眾所周知,司馬遷是宋襄公的鐵桿粉,甚至都把宋襄公拔高到「春秋五霸」的地位,如果后世的陳馀還有「致敬」宋襄公的機會和選擇,那司馬遷還不對此大書特書?
比如這樣的具體場景: 漢軍萬人隊先渡河布陣,李左車向陳馀建議進攻,陳馀不聽;韓信兩萬部隊后續渡河,李左車再次建議進攻,陳馀還不聽!
但是,顯然這個事情從未發生過,司馬遷更是毫無記載,只能說明,現代所認為的「綿蔓水」肯定不對。
總而言之,陳馀有和宋襄公實質相似的地方, 一是「常稱義兵不用詐謀奇計」,沒有采用李左車的建議奇襲切斷漢軍糧道,任由漢軍輕松翻越太行山脈更是絕大錯誤;二是選擇堂堂正正的決戰,沒有首先對布置背水陣的萬人隊發起進攻,非要等韓信、張耳出現在戰場才動手。
但是,陳馀顯然不是宋襄公的「轉世」,他們也有實質區別,如果說宋襄公是「真蠢」,那麼陳馀則是「裝蠢」,宋襄公知道自己大機率會敗,但依然選擇堂堂正正的決戰,而陳馀則是知道自己大機率會贏,所以才選擇堂堂正正的決戰,這中間的微妙差距必須予以厘清。
看看陳馀的原話:「吾聞兵法十則圍之,倍則戰。今韓信兵號數萬,其實不過數千。能千里而襲我,亦已罷極。今如此避而不擊,後有大者,何以加之!則諸侯謂吾怯,而輕來伐我。」
兵力上的「優勢在我」讓他信心十足,既然明知會贏,那何不贏個徹底?正好拿韓信「殺雞駭猴」,震懾下天下諸侯!
換言之,宋襄公是戰場上的「真君子」,陳馀則是個徹底的「偽君子」,他不僅在裝,還要「殺人誅心」。
可惜他輕敵了,但這一次,他失敗的真正原因,卻并非輕敵。
記得以前說過,《孫子兵法》真正的歷史意義在于向傳統的「軍禮制度」全面開戰,從此開啟「兵不厭詐」的軍事歷史新時代,從這個角度出發,井陘之戰,其實是兩大軍事時代、兩種截然對立的軍事思維之間的對決——
一方是固守早已告別歷史的前時代的傳統軍禮制度、追求光明正大決戰的陳馀。
另一方是傳承《孫子兵法》,將「兵不厭詐」、「出奇制勝」發揚到極致的韓信。
歷史會眷顧誰、褒獎誰、選擇誰,顯而易見。從這個層面來說,韓信敢于千古一賭的「運氣」之好,也許有其必然的道理。
從兩大軍事時代的演變、對抗來定位、解讀井陘之戰,更是井陘之戰超凡歷史地位的有力佐證,它標志著軍禮制度和《孫子兵法》的終極競爭,并以后者「神跡」般的勝利而塵埃落定。
具體到軍事戰爭之外,井陘之戰的現實意義也許是,世界潮流浩浩湯湯,歷史賦予的「運氣」區別便在于是固守舊時代還是順應新時代,懂的都懂,不懂的,慢慢悟吧。